魚缸（3）

青蛙在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他開始不再眷戀濾器，會在魚缸中擺出五花八門的泳姿與大家同樂，於是馬上得到大家的寵愛與讚賞，（果然是頭腦簡單的一群人），第二代鮑伯螃蟹也加入了魚缸，我們的魚缸頓時又生氣蓬勃起來！清道夫小斑此時已巨大無比，不但會搶食其他魚類的飼料，還不停製造廢棄物，帶起社會亂象並妨害風化，我們甚至覺得他完全沒有盡到清道夫的責任而將其視為眼中釘，創意總監偉恩瓊斯先生（暱稱王先生）常常從辦公司繞過來罵他一句肥大的怪物，然後擺出睥睨的神情向我們控訴小斑的惡行，但無論如何小斑是元老級的魚，我們無奈的笑過之後也無能為力，直到某個週末過後的禮拜一，紅鼻子及僅存的霓虹燈都無故失蹤，我們再也忍無可忍，狠下心決定把他送回魚店，並帶回幾隻新的小魚孔雀作為交換。

孔雀魚很美，有燦爛如火一般的尾鰭，但是其中一隻才入缸就搖搖欲墜，離開我們視線不久就消失了，真正的驚恐至此才真正開始，由於新的魚又消失，代表兇手還在密室之中，我們誤會了小斑卻後悔莫及，當務之急只有趕緊找出元兇加以制裁，大家開始議論紛紛妄加猜測，當時體積最大的就是天使魚，尤其天使不知從何時開始不再是紅條紋欺負的對象，反過來欺負紅條紋及其他的魚，因此嫌疑最大，可是一隻櫻桃小口的天使魚如何能在短短幾秒的瞬間吞下一隻孔雀魚？實在令人匪夷所思。案情陷入膠著。那天，汪佩琪到魚店又帶回了幾隻孔雀和一隻鬥魚，火紅的鬥魚搖曳的鰭，很有佛朗明哥舞者的架式，我們暫時忘卻謀殺兇案帶來的恐懼，愉悅的欣賞美麗的新魚，然後回崗位專心的工作。秒針滴答滴答的走動，汪的一聲尖叫劃破寂靜的夜（怎麼變成驚悚片了）!所有的人立即聞聲聚集，青蛙！青蛙的嘴邊還殘留了一絲美麗橙紅的尾鰭，辦公室另一邊的人也都火速的聚集圍觀，王先生忍無可忍，立即撈出青蛙企圖要將已下肚的魚拉出，但魚已消化多時，回身乏術，搶救宣告失敗，王先生氣憤的將青蛙丟入玻璃花瓶隔離，並將之命名為「哈德遜」（取殺生無數之哈德遜河之意）。

我說，我不要再為青蛙做任何事，可是卻還是和汪一起去魚店買了小號的魚缸，主要是因為花瓶沒有濾器，沒兩天水就臭了還要換，既然不能直接把哈德遜沖入馬桶，為了環境衛生還是盡點心打理好了。於是青蛙搬到了我和汪中間，老實說如果不去想青蛙吞魚的事情，他還是挺可愛的，他會不停的用手作撈水喝的動作，會不時以愚蠢的姿勢停格，他是汪的寵蛙，汪為他買了很多小金魚作為狩獵的對象，又幫他拍下各式奇異的姿勢，他可以在一天中吞下兩隻金魚，再踢死兩隻，一開始金魚的消耗量其大，後來我們學乖先把金魚養在大缸，每天慢慢的餵食，可是蛙的狩獵功力日漸衰弱，常常花了三四天才吃到一隻金魚，有一隻失去了一邊鰓的金魚老大，成為牲品之後竟然開始反擊，他首開先例以牲品之姿反咬青蛙的蹼，我們都拭目以待青蛙如何降伏如此刁蠻之民。

青蛙似乎對刁蠻之民無能為力，好幾日氣勢低迷，我們也看得很乏味，汪突發奇想拿了湯匙點了點青蛙的頭，蛙像塑膠玩具一樣被點下水，再浮上來，引起了我的興趣，於是也拿了我的湯匙如法炮製，蛙大概想裝死，不論我如何點他他都像玩具一樣浮浮沈沈毫無反應，但玩了一會也開始感到沒意思，收起湯匙，蛙才又活過來似的游開，倒也不似往常一樣，游的有些怪異，不過他一向都很怪，我便不以為意，金魚大老還是啄他的腳跟。

下午，代理小經理麥可佛朗基羅（差點就是米開朗基羅了 ）跑來串門子，我回頭跟他說話時瞥見蛙正在翻肚，嚇得趕緊轉頭，原本麥可先生以為是他玩笑開的過火，沒料也被青蛙嚇了一跳，驚叫聲引起少數旁人注意，開始圍觀看青蛙死亡的過程，假想罪魁禍首的我不敢正眼觀看，只得隔空收聽現場直播，據說蛙在翻肚的過程表情猙獰，疑似心絞痛併發症，一陣痙攣之後，終於斷氣身亡，所謂殺人之人終將碎屍萬段不得好死，（算了我也沒有資格說別人），王先生晚了一步沒有目睹他親口命名為哈德遜的蛙的死亡，但他獲報之後立即興奮的前來瞻仰儀容，汪哀傷的為寵蛙拍下最後一張遺照，屍體便由王先生送入馬桶。青蛙的故事至此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