繫

生命具有意義？對於刺蝟這樣的質疑，傳統而循規蹈矩的長輩們總是苦口婆心地解釋生命的意義在於夢想在於生命的延續，理性而有見識的同輩們則訕訕地丟一句何必什麼事都要有意義。 如果說，生命因為被需要而產生它存在的必要，或許還有一些道理，可是，如果我從沒有出現，或是從未和其他人有交情，我也不會被需要。那些依存關係，不過是人為了解釋生命的意義而製造出來的。

其實生命真的沒有意義，刺蝟說。人死的時候就是死了，今天死或是十年後死根本是一樣的，即使你成了大藝術家終於在這十年創作出曠世鉅作，也不過是因為活著，所以必須找些事做，既然必須找些事做，只好做些對自己來說或許有意義的事。可是就算末日在曠世鉅作沒有完成前就降臨，你也不會因此感到悔恨，因為死的時候就死了。

所以，我痛恨那些認為年紀到了就該結婚就該生孩子的人。不是反對結婚或是生孩子這件事，而是，你不可以說，「如果你現在不結婚不生孩子，你老了以後就沒有人照顧」這句話。這是一種不負責任的威脅。難道說，你生孩子的最終目的，就是老了以後需要有人陪嗎？那麼假如，你知道這個孩子在長到二十歲之後就會離開，你還會想把他生出來，努力把他撫養成人嗎？

刺蝟的想法太過偏激，或者換個說法，你真的覺得這個世界有美好到你希望和你的孩子分享嗎？大雁說，她以前很想生很多孩子，她喜歡孩子，可是現在還沒存夠錢，所以可能只能生一個。「我媽說養孩子不用太多錢。」刺蝟說。「可是我希望每個孩子都能學很多才藝，出國留學，還要支持他們的夢想。」所以要有足夠的錢，要能讓孩子過美好又自由追求夢想的生活，才有資格說生孩子的事，刺蝟終於瞭解什麼是作為父母的責任。

然後，爸爸病了。一開始只不過是小小的流感，卻快速演變成不斷的高燒。聽到消息的那一刻，有一秒，我似乎走進他曾經歷過的人生，突然感受到他們那種單純，依循自己從小理解的人生規則而努力走好每一步的認真。他們為你存錢，教你人生的道理，帶你看世界各地的風景，為你規劃好他們期望的幸福人生，他們哪裡做錯了？為什麼你對於生命所謂的意義如此嗤之以鼻？

可是刺蝟的刺也是父母生的。他無法控制頭腦裡亂生的想法。他那天還突然晃到自己人生的盡頭，因為發現自己人生不能複選的事實而感到惶恐……不然，剩下的人生，就用來拔掉腦中的這些刺算了，反正人生本來就是沒有意義的。